9月22日,由松禾资本主办、融中承办的“创·启”2023松禾资本价值同盟年会在深圳隆重召开。在科技主题圆桌论坛上,围绕“于变局中开新局,中国科技产业的变与不变”话题,松禾资本管理合伙人汪洋作为主持人,与商汤科技副总裁唐臻怡、优艾智合董事长张朝辉、天地和兴联合创始人杨小帅、大普微CEO杨亚飞、德兰明海董事长兼CEO尹相柱共同开启了一场深度对话。
科技自立,应对一切不确定性
圆桌伊始,汪洋就表示科技创新一直是国家与产业发展的源动力。然而全球经济低迷,形势复杂多变,产业链供应链面临重组,不稳定性和不确定性明显增加。面对当前百年未有之大变局,科技创新已然成为一个关键变量。如何消弭地缘政治对行业发展的不稳定因素,在科技创新方向上取得先机,下好先手棋?汪洋向嘉宾抛出了第一个问题。
松禾资本管理合伙人汪洋
唐臻怡表示,提到地缘政治对行业的影响,并非新鲜话题。从2019年列入实体清单,到上市前夕又上清单,再到进入芯片采购方面的清单,商汤科技已经上榜三次。面对风浪时,关键要看企业有怎样的格局,怎样的技术准备和怎样的态度,来应对此类问题。总结有四方面心得:
第一,应对地缘政治摩擦,要积极配合整个国家的相关动作。这个过程中,可以看到国家做的巨大努力。当企业在生产、研发和市场等一线遇到各种问题时,需要从大局入手,积极配合采取相关行动。这是底线,不能置身事外。
第二,受到打压时,企业首先要生存。而在此之前,最好未雨绸缪。地缘政治的影响可能是持续性的,企业在国际化部署上要有应对措施。除了欧美市场,世界很大,只是企业需要跳出舒适区,不断扩展海外业务。从商汤角度来看,目前东亚和中东的海外营收已占总收入的20%,而且近年来一直比较平稳。
第三,在科创领域要打破幻想,立足自身,尤其是芯片方面。从国产化和信创角度看,肯定要投入更多的资源和力量。之前浪费的时间与资源,现在要痛定思痛。比如,考虑原来的打法、投资、产业参与方式是不是要重新做一下。
第四,从科学家的角度讲,科学无国界。在对外交往过程中,有政治外交的第一阵线,也有民间外交的第二阵线,还有科技外交的第三阵线。《中美科技合作协定》五年一签,马上要到期了,美国有5千多位科学家开始联名向美政府施压,中国的科学家是不是也能够从科技外交的角度发挥些作用。每一位科学家和每一个企业都可以在这方面做努力。
杨小帅指出,有鉴于近年来的中美关系和地缘政治影响,可以从三个方面展开看:一是国家层面,工业网络安全防护提到了新高度。因为与入侵个人网络不同,攻击国家关键基础设施或工业网络的,往往是专业化的黑客团队或国家级黑客团队。所以从国家层面上,水、电、煤、气、油等关键基础设施的防护要求进一步提高,相关的标准规范、指导意见等纷纷出台。
二是涉及到科技自立、科技独立。现在推行的自主可控或自主可信,对国产化和产业链升级均有较大促进。当然,科技自立并不是要排斥合作。一个产业,不是一家企业可以左右的。另外,工业网络安全本身也是个交叉学科。所以只有合作才能将产业做得更好。
三是交流并未停滞,强大才能平等。地缘政治并未影响行业交流,国内外专家依旧会一同参与重要的国际会议相互学习借鉴。而只有提升自身科技实力,强化产业链,才能为独立自主发展提供平台,进而在国际合作中争取到“平等”的席位。
大普微CEO杨亚飞
杨亚飞提到,在当前地缘形势下,每一个企业都要去适应,所谓适者生存。具体分为两方面:一方面是要回归商业本质。对于整个信息产业,无论是做计算、存储,还是网络通信,都遵循克劳德香农信息论。存储希望将存储的密度提高,降低单位存储成本;网络通信希望将传输的密度提高;计算希望将处理数据的速度提高。总而言之是想降本增效。
另一方面,不少国家出台了本国的技术标准和出口管制,变相地增加了企业成本。对于要出海的硬科技领域企业,需要重视不同国家的技术标准。中国企业服务好国内市场后,由于市场足够大,可以降低供应链成本,进而拓展海外市场。
尹相柱认为,地缘政治对于中国所有的企业来说,是一只灰犀牛。在中国企业要走出去、要全球化的关键时间点,显然会造成一定的冲击。在应对上有三点建议:
第一点,要让自己的市场多元化、广泛化,除了传统欧美市场之外,要积极开拓非洲、中东、南美、南亚等潜力市场。德兰明海的产品已经卖到全球100多个国家和地区,新兴市场是大有可为的。
第二点,要做好计划B,要有备份计划。现阶段只要是一家有抱负的、优秀的中国企业肯定要全球化,所以将产业链挪到海外也是一种选择。而且将一部分产业挪到海外,并不一定是负面的,对于国家发展也会大有裨益。
第三点,尽量支持自己国家的企业和产业发展,比如采用国产半导体、工业软件等等。尽量想办法国产化,来对冲断链所产生的负面影响。
优艾智合董事长张朝辉
张朝辉表示,在地缘政治影响下,苹果供应链和大量半导体产业再向东南亚迁移,不接受这样现实的中国企业,会面临比较大的损失。从2021年开始,优艾智合便将一部分服务3C产业的产品布局到东南亚,目前已成为马来西亚当地的知名外资品牌,为由于地缘政治而外迁的下游客户。可以看到,下游的变化是基本确定的。
另外是上游,从2020-2021年,变化也非常明显。因为在机器人产业链条上,以前很多的核心零部件都来自于进口,比如激光雷达、稳压电源,甚至一些外置器件,但时至今日国产化替代已成首选。这也为上游的国产企业提供了商机。到今年下半年产出的机器人版本将会全面国产化,包括100%的国产软件。所以无论上下游,都要认清现实,扩大需求,把自己的内功锻炼好,才有可能面对这样的地缘政治。
汪洋认为,地缘政治和国内形势的变化,引发了很多企业的不适。究其根本,是中国经济发展的模式换轨引起的,原有的发展逻辑在今天可能不适用了。这个时候,大家还按照原来的逻辑做事情,是挣不到钱的,包括创投行业。如果按照既有思维、传统方法和逻辑做投资,在今天新的国际环境和国内形势下,将很难取得成功。所以建议大家要尽快适应经济的换轨。
选择区域落地时,会考虑哪些因素?
为将科创落地,各地政府纷纷出台相关的政策措施,将区域招商引资视作推动当地经济发展的重要力量。不过,很多民营企业面临的主要困难并非来自宏观层面、理论层面和政策层面,而是源自具体的微观层面、实践层面和操作层面。对此,汪洋提出了第二个问题:企业如何与地方政府双向奔赴,实现利益最大化?
商汤科技副总裁唐臻怡
唐臻怡指出,企业要找出一个真正适合自己落地发展的区域,可以从SBMT四点入手。
S(Strategy)是地方政府对企业发展的策略。对于这个策略要拨开外表看实质,比如整体地方的营商环境是否正向健康,可持续性如何等等。
B(Balance sheet)是需要看这个地方政府的资产负债表。很多城市说有万亿GDP,听起来很宏大,但经过3年疫情后,地方在财力调配上面临着很多复杂的制肘,能够给予企业支持和发展,可控的财力是相当有限的。尤其是很多投资是市一级和区一级配对的,建议对资产负债表要好好的看一看。
M(Market)是要看落地市场的容量到底有多大。对于企业来讲,落地到一个地方,除了自身发展外,也要对地方的产业起到一定的引领作用,这就要评估其市场容量。比如计划构建AIGC人工智能的超算中心,需要踏踏实实做一番市场调研,真正买算力的企业有多少,以避免资源浪费。要对市场的成熟度、接受度加以考量。
T(Talents)是关于人才储备。科技企业多为人才密集型,尤其是AI领域,无论从研发还是生产角度,都需要引进更多人才,但北上广的人才很难直接搬到比较陌生的地方,因此要看当地的人才储备如何。全球计算机视觉方面博士以上学位的华人大约400多位,250位在商汤,集中在北上深,这样的人在地方上有哪些,不一定都是高层次的人才,但是在产业有多少人才的储备,这也是需要看的。
杨小帅表示,每个企业类型不同,选择落地点便会有自己的企业定位。天地和兴是从事信息安全的科技类企业,最重要的资产是人,所以在地方产业配套上更关注营商环境,对土地、交通、港口、工人等资源反而不再其考虑范围之内。具体可分为三点:
第一,关于总部的落地点,可以首要关注产业的协同性、产业上下游,以及与政府监管机构保持紧密联系的条件,以减少大量的时间成本和相关精力消耗。
第二,企业办公集中在一个地方是效率最高的。不过,往往受制于很多现实条件很难达到。天地和兴有3个研发中心,1个工程服务中心,约400多人,身处于不同的城市,就是由于人才的原因。因为不可能所有的地方人才因素是对等的,落地的时候可以灵活考虑。
第三,从企业历史背景方面考虑,包括人才的来源优势在哪儿,也是选择在什么地方落地的重要因素。
杨亚飞提到,换个维度看,各地方政府的竞争,正是国家经济活力的来源之一。通过竞争,也可为企业带来更多的选择。
如果是研发型企业,需要在短期内将想招的人聚集起来,可能就是在长三角、珠三角,或者北上广深等大城市想办法。很多科技企业缺人就找有人才的地方,缺钱找地方政府引导基金。拿了当地引导基金的融资,可能要在当地设点,也会有很多的承诺。
如果缺上下游的资源,要看这个市场是不是在当地。如果涉及到很多生产环节,要考虑到建厂,交通各方面是不是便利。一旦落地后,就会涉及很多事情。但总体来讲,地方政府的有序竞争,为企业提供了很好的助力作用。
德兰明海董事长兼CEO尹相柱
尹相柱表示,内地县、区来深圳或者来沿海招商引资,建议换位思考,相互理解,相互包容,否则感受或收获可能不如人意。德兰明海总部在深圳,制造基地在惠州,在内地也有一个投资项目。企业的核心指标与内地基金或政府招商引资的核心指标是不匹配的,差距比较大。德兰明海到内地投资只考虑两件事,一是当地政府的行政治理水平;二是当地的人力资源水平,这两个水平是核心要素。
从投资角度来讲,一个优秀企业选择投资方时,内地政府的招商基金,特别是有反投要求的招商基金肯定不是优先选择。对内地的招商引资型基金的建议,一是要足够专业,二是要趁早。足够专业,是指要对项目有全面的评估,如发展的潜力、行业、信用,类似于银行的背景调查。要趁早,则是非常优秀的企业成长也是非常快的。如果招商引资的条件设得非常麻烦,过于苛刻,随着项目成长,它对投资地的要求也会逐步提高,最终双方很难达成一致意见。
张朝辉指出,机器人虽然是高技术密集型产业,但本质上还是制造业。以制造业角度看,优艾智合倾向于下游比较密集、上游相对全面的区域。因为只有这样的下游土壤,以及上游成本低和效率高的解决方案,企业才有生存的可能,这也是机器人产业集中在部分区域的原因。如果不具备这两个条件,也很难成长起来。
未来大模型如何脱颖而出
如今,全球范围内大模型不断涌现,国内也呈现“百模大战”局面。8月31日,国内首批八家大模型通过《生成式人工智能服务管理暂行办法》备案,包括百度、智谱、百川、字节、商汤、中科院(紫东太初)、MiniMax、上海人工智能实验室等8个企业/机构的大模型可正式上线面向公众提供服务,为诸多行业带去升级和发展的新机遇。在此过程中,我国企业如何“用上”、“用好”大模型?汪洋以此发问。
唐臻怡认为,要从几个维度去看做大模型的公司是不是真正有发展潜力,一是算力,二是算法,三是数据,四是工程化能力。
算力维度,目前美国引领的大模型浪潮,算力是绕不过去的技术门槛。大模型需要好的GPU支撑,不是说单片GPU性能,而是看千卡甚至万卡并联时的训练效率。一张A800卡售价18万人民币左右,训练大模型起码两千张卡并行。国产芯片在不断努力,但是目前还有很多技术壁垒需要克服,在这个领域与美国竞争,需要在大千卡连接方面做更多投入。有人说可以把大模型放出去,让其他人帮助训练,但是自己的东西让其他人做和自己做,里面还是有很大不同的,有很多因素和制约未来的大模型发展。
算法维度,放眼全球,尽管都在不断开源,商汤将200亿参数的大模型开源了,国外也在开源。但一个现实是,最好的大模型在开源之前一定会自己用一段时间。这是最朴素的商业逻辑,所以最好的算法是拿不到的。
数据维度,这部分要看中国的数据。互联网上93%的数据是英文,和中国相关的7%,而这7%的数据需要拿回来洗,洗完以后,能用的只有5Gb,而且最优良的数据不掌握在公共的资源里。比如网上购物,相关数据沉淀在私域流量里,包括最有质量的数据在政府部门、国有企业。怎样才能将中国最好的数据调动起来,这方面仍需努力。
工程化能力维度,一定是有大浪淘沙的过程,从投资的角度来讲,恐怕很多都是一轮游,但是不代表这个行业就没有了,未来这个行业的架构会出现以芯片、半导体为底层的硬件基础。在上面一层是基模型,所谓的仿真模型。前段时间网信办同意了八个大模型的备案,北京5个,上海3个,就像电力公司、煤气公司和自来水公司一样,提供新型基础设施的基模型,未来就是那几家有能力投资和有能力集聚相关资源的头部企业。
再上一层,未来将是异常繁荣和万亿美元的市场层级。整体的行业大模型加上各种插件的生态环境,大家可能不需要再花巨资投入大模型行业,而是结合自身行业数据,在这些基模型底座上生出不同的参天大树。
最后,未来的大模型会把软件层面很多的格式和展现的形式都重写一遍。这个过程中大家应该理性的做投资。
汪洋指出,对于不同的创业者,大模型不一定都是适合的赛道。OpenAI花了几百亿才把ChatGPT烧出来,对于创业者来说,没有极强的资源整合能力和资金募集能力,尽量不要做大模型赛道,未来更多的创业机会是基于大模型去做垂直应用和生态。
天地和兴联合创始人杨小帅
杨小帅认为有五点:第一,一种新技术和一种传统技术在新的技术场景应用中,方法论是一样的。任何一个好的技术,只有在行业里有一定基础,在一定阶段才能比较好的应用,才能给企业和产业带来发展。第二,整个大模型技术,想用好的话,要深入研究先进的算法或者工程化实现的优势,结合现有企业产品和技术。如果做不到结合,则不会有特别大的改进。第三,要特别结合场景深入了解客户现场的问题,再结合好的技术,大模型才能真正落地。第四,大模型后续在安全防御的服务方面会起到关键性作用。目前整个安全防御的服务市场是依靠10%或者20%以上专家级的人,这些工作是有可能替代的,对工程师的挑战是比较大的。第五,未来可能会出现新的技术,对安全防御产生新的影响。
杨亚飞表示,大模型一来,不要低估了对于数据存储的需求,特别是AIGC,生成式的智能,以前的内容是人自己做的时候是有限的,现在改成AI以后,对数据的产生是无限的。全人类正在进入第四次工业革命,基础就是算力和存储。在过去的几十年当中,我们非常重视网络通信,下一个阶段是在算力和存储上。算力一开,存储就需要跟上。
尹相柱提到,术业有专攻,德兰明海目前考虑的是如何用好大模型,对于自己建一个大模型目前还没有规划。对于应用场景,可能最适合的是全球的服务系统,如售前售后服务。原来全球招不同语言和不同文化背景的人才,如果生成式AI可以胜任,效率高,也会降低成本,在有限的资源里,这可能是最先用上的。
张朝辉认为,现在仍处于积累数据的阶段,机器人和人是很像的,是先进的生产力,但机器人产生的数据是很少的,与人产生的数据差距太大了。未来大模型足够好时,优艾智合会用起来,改变生产作业模式就足够了。
汪洋最后进行了总结,面对大模型、数字化的浪潮滚滚而来,其势不可当,建议大家去接受并拥抱它。